看上去好像是各类鱼虾和粟米、麦子的混合物,闻起来非常刺鼻,但很多人都捧着一个搪瓷碗在急切的等待着。
虽然,他们似乎很想立刻开饭,但没有人敢有动作。
几个拿着棍棒,凶神恶煞的男子在这些奴工群体之中巡视,他们似乎对工人要求特别严格,谁的动作或者坐姿稍微不如意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但出乎意料的是,所有的人工人都规规矩矩,被打被骂,也绝不还手。
“兄长,这些人是?”司马迁在马车之中望着这些人群,他赫然发现,这些人似乎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髡头的鲜卑、乌恒人,也有着身材低矮,但看上去忠厚老实的倭奴,更有着与中国人相貌相近,但是从衣着打扮上看是夷狄的人,甚至还有着金发黄须之类特征的人种。
简直就是一个大杂烩!
“这些啊……”贺戎微微笑着,介绍道:“此辈皆是已然通过了安东都护府《归化令》第一阶段的工人,他们只需要再在我安东之地,工作三年,无有犯罪记录,经过雇主申报,或者自己申报,就可以成为一位光荣的大汉子民了!”
贺戎微笑着指着这些人,对司马迁道:“贤弟你看,这些工人是否眼中都有着希望?都有着干劲?”
“这些是安东最好的耕作者了!他们勤奋、肯干,能吃苦,善于耕作,善于使用各种器具!我这个庄园有棉田一万亩,他们只要三天就可以将这一万亩棉花收获,然后在只需要半个月就可以全部脱籽!”
“归化令?”司马迁疑惑不解,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命令?印象里天子并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啊!
“此乃元德五年,安东都护府都督与安东各地千石以上官吏、千户以上列侯及各方代表商议,并共同决断的一个法令,只在我安东实行!”贺戎笑着解释道:“盖因为我安东以为,人皆生而平等,人之贤愚不在贵**,而在人之本性也!伍子曰:贤愚在心,不在贵**;信欺在性,不在亲疏!诚哉斯言,是以各方公议,皆以为,以人为奴,乃是陋习,乃背离圣人之教之举,当禁之!安东之境不仅仅禁止以汉人为奴婢,严禁一切形式的奴役、拷打和折磨同袍手足,更禁止以夷狄为奴!”
“因为,夷狄者,虽则率兽食人,无有礼仪!然我中国,自古以礼仪之大,所谓:积上不止,必致嵩山之高;积下不已,必极黄泉之深!彼辈既入中国,虽则不通礼仪,不明教化,然圣天子之泽,已加其身,故我辈士大夫君子当教之以德,齐之以礼,使之明中国之制,而服天子之道,化夷为夏!”
这一番话,听得司马迁也是热血沸腾,不能自已,甚至在他心中,深以为这才是中国士大夫君子该有的态度和胸襟。
不似他在草原和代北一带看到的情况,以人为奴,将夷狄视为狗彘一般随意驱使。
传说,在临邛的矿山里,西南夷各国的无辜之人,死者堆满山谷。
这些素来就是司马迁所反对的。
但奈何他人微言轻,根本没有人听他的话。
如今在这安东,却让他看到了王道的光辉和人性的闪光。
让他不禁感慨道:“安东诸公,真君子也!”
贺戎听了,却是一笑,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假如说,临邛的卓氏和程郑氏,那是赤裸裸的用夷狄的血肉来为自己的财富增光。
那么,安东的行为,不过是蒙上一层遮羞布,有了一个完美的借口罢了!
更重要的是,安东采取的方法,更具有欺骗性和隐蔽性。
不仅仅麻醉了广大夷狄,就连自己人骗了。
就像这司马迁一般……
所以,贺戎也只是嘿嘿嘿的怪笑了几声,听得司马迁毛骨悚然。
然后,他就走下马车,所有的工人,看到贺戎下车,立刻全体转向,跪拜在地,叩首说道:“谢君候赏饭!谢君候抬举!谢君候可怜!”
贺戎则露出一副郑重的模样,以礼拜道:“诸公辛苦了,某不胜荣幸,得诸公之助,为我不辞辛苦,努力工作,某已上报都护府,为诸公申请了十个今岁的转籍名额,在此,某对天发誓,倘今岁可得丰收,必再为诸公申请三十个转籍之名额!”
众人听了,狂喜不已,纷纷流泪满面的拜道:“君候慈悲!君候公侯万代!吾等必为君候效死!”
十个名额啊!就是十个可以脱离这夷狄身份,获得光荣的汉室臣民,得以编户齐民,从此享受各种官府待遇和保护,拥有一块小土地,组建一个温暖的小家庭!
开拓!努力!进取!
安东精神的感召,在所有人胸膛之中炽烈的燃烧起来。
无数人告诉自己,只要继续努力,继续奋斗,自己就可以成功,且必定可以成功!
因为,无数的先例和事迹都告诉了他们,中国是一个包容的帝国,安东是一块神奇的土地。
任何人,便是夷狄,也可以获得自己的幸福与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