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小厮见状进来添水,韩稷拦住了,拿过水壶,持着铜勺从一旁的瓷瓮里舀了水进去,架在小铜炉上,擦着了火。
琉璃盏内的灯加上铜炉里烧起来的炭火,顿时将光线提升了一倍。
“差事上有没有什么难处?”魏国公问道。
说起来虽是十八年的父子,感情也还不错,但像这么样安静地围炉煮茶却鲜少有过。他也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露情感的父亲,心里的喜怒哀乐,很少让他们知道。
可是眼下他不拒绝与他更亲近些,因为寂寞的滋味太过难熬。
“没有什么难处,营里的老前辈们都挺照顾我。”韩稷简短地道。
魏国公点点头,“左老将军告了老,秦老将军恐怕明后前也将要离营了。秦家虽不是我们韩家的嫡属,但却也是忠烈之辈,秦万江如今是参将,我琢磨着明年秋天把他再提一提,他儿子秦寿,似乎在你手下的骑兵营?”
韩稷点头:“秦寿生性顽劣,据营里与秦家交好的人说,此人面上惧着家里,私下却常在外花天酒地斗鸡走狗,秦老爷子那日亲自托付我,让我好好管束他,我便将他调进骑兵营,先让他吃吃苦头,磨练磨练他。”
魏国公点头:“世家子弟总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说着伸手去提已然煮沸的茶。
韩稷抢先来提,他笑了下,也没坚持。
看着他娴熟自如地沏茶斟茶,想起先前还在此地撒娇的韩耘,他抬起头来,望着他道:“有件事,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商量。”
韩稷抬眼:“父亲请说。”
魏国公顿了顿,说道:“你和耘哥儿都是我的儿子,你们俩我一个也不想亏欠。但是爵位只有一个,如今你袭了,我觉得很好。不过,我希望你能同意将来把韩家的族长之位让给耘哥儿。也就是说,等你们各自成家开府,让耘哥儿来做韩家这一支的宗长。”
让韩耘做宗长,那就表示韩耘这一支才是韩家的嫡系传承。
按常理说,谁继承爵位谁就是家族的宗长,韩稷是长子,又袭了爵,韩家宗长身份当仁不让该落到他手里。
魏国公在说这席话的时候,也微微有些踟蹰。
如果韩稷反对,他还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说服他。
韩稷定睛看了他片刻,缓缓放了杯子:“为什么不直接把爵位给他?在我得到这个爵位之前,你有很机会传给他。”
魏国公抬头:“你是长子。”
从他把他从金陵带回来那刻起,从他答应她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是他的儿子。把爵位传给自己的长子,这很顺利成章,外头人不也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么?
“既然是长子,既然我袭爵理所当然,那么为什么会拖着一直没曾请封?”韩稷看着他搁在桌面上的手,那双手原本在任何时候下都是坚定的,但此刻,它在随着他的肢体动作而不时地作着微不可见的屈伸。
魏国公顿住,看向他的目光**些伤感,“你还是在埋怨我,是么?”
韩稷撇开头,看着火炉,“谈不上埋怨。我只是想要个答案而已。”
屋里很安静,只听得见炉子里炭火偶尔传来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