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类海的右贤王庭这几年数易其手,先是被蒲类将军西征军占领,又转手给了小月氏狼氏部落,但小月氏得而不能守,又被匈奴右部夺了回去。但右贤王唯恐再遭到袭击,亦不敢南迁,只派了其堂兄,刚被大单于任命为日逐王的薄胥堂占据。
“右奥鞬王,我们走的这条路,就是任弘袭击车师的故道吧?”
兄弟之间永远是竞争的,郅支表现积极,呼韩邪也不能落下风,主动随军而行,与右奥鞬王车犁带着近万骑走在这条路上。
这确实就是任弘当年走的路线,被称之为“莫贺延碛”的大沙海当年让汉军好生犯难,如今也并未因来的是匈奴人而让路,长八百里的沙漠目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匈奴人得一边走一边杀戮疲乏倒下的马匹,饮其鲜血。
不过昔日任弘路过时遇到的孝武时汉军尸骸,如今却已被收敛一空——都护府出了价,途经此道的商队若能收拾一具汉军骸骨交给都护或玉门关,便可得布半匹。
只可惜随着小月氏丢了蒲类海,此道不再安全,商贾遂绝,转而走有汉军烽燧护卫的楼兰道。
如今匈奴人故技重施,呼韩邪以为,以任弘之狡诈,不会不设防备。
右奥鞬王车犁笑道:“防备又如何?西域汉军不足一万,大多数集中在东且弥与达坂城,大单于与右贤王数万大军临于北庭,任弘已遣兵去支援,后方必定空虚。”
大单于、右贤王与诸王商议过了,此番北庭之争,关键其实不在北庭,而在于作为其后援的车师国。
车师富饶,谷物一年两熟,号称西域的粮仓,当年匈奴右部屡屡进犯铁门,靠的就是车师的粮食和兵卒,那也是这两年来任弘尽力经营的地区,东且弥城自有屯粮,而达坂城的汉军,全靠车师运送粮食补给。
虽然右奥鞬王和呼韩邪都不敢妄想如任弘那般,创下一日破交河的奇迹,但哪怕带着上万骑杀入车师国,将汉军的葡萄园和农田粮仓焚烧一空,也足以狠狠打击其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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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车师、焉耆等国虽投降了汉人,但其长期作为匈奴仆从国,见汉军式微,或许派遣使者三言两语,便能胁迫他们复归匈奴——数十年前便是如此啊,因李广利屠轮台灭大宛而归汉的焉耆楼兰等邦,在汉军撤离后又迅速投靠了匈奴,得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西域真正的主人!
一旦失去了后方,北庭的汉军再强悍,也会成为孤军,成为匈奴用来与汉朝和谈的人质。
和北庭的凉风习习不同,天山南麓极其酷热,匈奴人损失不小,尤其是马匹,几乎折了三分之一,有些人已经只能步行了。好在走了五天五夜的时间后,匈奴人终于看到了大沙海的尽头,远方百里开外,巨大而赤红的火焰山已赫然在目。
接下来他们会路过一个位于库木塔格沙漠边缘的狭长绿洲,天山的雪水滋润着那儿,能让疲敝不堪军队得到休憩补给,为袭击车师做准备……
但让呼韩邪心中一跳的是,那绿洲边上,却屹立着一连串烽燧,向西直通火焰山,山脚的绿洲旁,有一座土黄色的汉军小障塞。
这不是海市蜃楼,而是过去一年间汉军新修筑的防御工事,名曰“高昌壁”(吐鲁番高昌古城),烽燧发现匈奴人后燃起的薪火浓烟,已将敌军来袭的消息告知了障塞,以及亲自坐镇车师的任都护。
待到次日清晨,当呼韩邪与右奥鞬王抵达火焰山下的沙漠边缘时,远远便看到了一支来自车师的军队正以逸待劳,在障塞前摆开了阵势迎击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