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的饭菜，几乎一口未动。</p>
冬日里，就算点着炭炉，这些菜也冷得飞快。那盆羊肉汤，已凝固出雪白的油。</p>
原本滚滚的热气，早凉在雪夜里。</p>
慕容四爷坐在桌前，听着外头的雪粒子噼里啪啦打在帘栊上。</p>
他的心，也发出阵阵嘈杂响声。</p>
洛邑的夜，才刚刚降临，但已经黑得不见人影。</p>
夜市中，小摊子一字排开，又收走，最终只剩下了一架小推车。白色的烟气在风里飘散，车旁一口大锅，车前一张东歪西斜的破桌子。</p>
摊主是个老头。</p>
身量不高，人也瘦小，但动作很麻利。</p>
旁人都收了摊，只留下他一个，风里便全是那口大锅发出的食物香气。</p>
水一直沸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p>
他三两下将吃的下了锅。</p>
沸水立即安静下来。</p>
等待馄饨浮起的间隙，他悄悄用眼角余光瞟了下桌边的人。</p>
桌子，只是张低矮的木头桌子。</p>
凳子，只是松了腿的小杌子。</p>
但坐在那的三个人，看起来都很贵气。</p>
明明衣裳斗篷，都很寻常。那些料子，绝对贵不到哪里去。加之风尘仆仆，几个人的脸色也并不十分好看。</p>
可憔悴映在脸上，那五官，那眉眼也还是好看得不像真人。</p>
“咕嘟——”</p>
水泡小的跟着大的，一个个在水面裂开来。</p>
老头连忙将视线一收，快速舀出煮熟的馄饨。</p>
三口破碗，要碎不碎，装上吃的，倒也能用。他端着碗，送到桌上。寒夜里，汤碗上的热气冲得老高。</p>
坐在左手边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模样，接过碗，笑着同他道谢。</p>
热气遮住了她的笑。</p>
老头只听见声音，轻软温和，说的是官话。</p>
难道，是外地的富贵人家因为打仗，逃难来的？</p>
也不知是夏人还是襄国旧民。</p>
胡乱想了一会，老头回到小摊后，翻出小杌子坐下去。雪停了，地上积得也不多。</p>
但风一吹，还是冷得很。</p>
他裹紧身上的旧棉袄。</p>
小桌前的三个人，不作声地吃着馄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