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p>
“去拿纸笔来。”</p>
见李安满脸犹豫，焦芳不禁加重了语气道：“去拿纸笔来！都这种时候了，老夫不自请致仕，难道还坐等别人赶我走不成！去，快去！”</p>
等到李安连滚带爬似的匆匆出去，扫了一眼那边两个呆若木鸡的婢女，焦芳忍不住连笑了三声，随即才狠狠地抓住了身下的被褥，一字一句地说道：“徐勋，老夫当年就不该小看你，一招算错满盘皆输，老夫算是输给你和张西麓联手，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后！”</p>
“焦芳致仕了。”</p>
尽管林瀚已经请求致仕，但徐勋却以让其留京养病为由，把这位老尚书留了下来。而与其毗邻而居的张敷华也希望这位老友能够暂时留下，因而林瀚仍然住在这座每月五两银子赁来的尚书府内。这一天，当徐勋突然莅临林府，来到林瀚榻前，告知了这么一个消息的时候，他的眼睛顿时大亮。</p>
“焦芳，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p>
说出这话的时候，林瀚的脸上尽是畅快和高兴，竟是一连笑了三声。他是接焦芳的班任吏部尚书的，但在此之前，作为南京吏部尚书的他就一直是天官之职最有力的争夺者，可终究因为是南京官而屡屡不得再进一步。此时此刻，想到自己做成了刘健谢迁等人没有做成的事，他松弛地往后一靠，随即就看着再无旁人的屋子，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p>
“之前外头的风声我也听说了一些，你和张西麓虽说分道扬镳之后再未见面，没想到这联手仍是珠联璧合，不过旬日之内就把焦芳拉了下来。”</p>
“大概所谓心有灵犀，不外如是。”徐勋微微一笑，随即正色说道，“林尚书，今次首战告捷，但张西麓可谓已经是在风口浪尖上了。此事至今为止，也就是你我、张总宪再加上张西麓四人得知。哪怕异日林大人入京，却也不能再让他知晓了，知道的人越多，张西麓越是危险。须知就连家父以及其余与我亲近之人，也都不知情。”</p>
“你既然信得过我和公实这两把老骨头，咱们自然省得。此等事就连子女亲朋也不可吐露半句，我自当这辈子守口如瓶，不过看我这样子，兴许也熬不了两日了。”林瀚微微一笑，随即叹息道，“只是，张西麓自打入了刘瑾门下，那些整饬吏治的手段实在是太严酷凌厉了，虽则比刘瑾那些毫无章法的乱政强，推行起来亦是会有成效，但古往今来，做这种事情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更何况他已经自污了名声，异日若刘瑾倒台，谁能容得下他？”</p>
说到这里，林瀚忍不住连连咳嗽了几声，到最后便紧紧抓住了徐勋的手说道：“世贞，当初勾践以西施覆吴，事成之后，沉西施于江，所谓卸磨杀驴心狠手辣，不外如是。倘若他日除刘功成，你预备拿张西麓如何？”</p>
见林瀚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显然心中纠结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一时半会了，徐勋不禁笑了起来。他没有任何敷衍，就这么贴近了这位老者的耳朵，低声说道：“林尚书还信不过我？你只需要好好养病，就一定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见的！”</p>
“你这小子就是爱卖关子！”林瀚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然而，他紧锁的眉头却终于舒展了开来。至少，徐勋这人有缺点，但其中唯独没有的就是失信，想来真的已经胸有成竹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