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p>
整辆大切被横着推出去，侧面水平撞上金属护栏，巨力让车门和护栏同时发生了可怕的变形！</p>
时间在这一刻无限静止拉长，冥冥中严峫似乎预感到什么，竭力向身侧伸出手：“江停——”</p>
但他的嘶吼刚出口就被淹没在了恐怖的天旋地转中。</p>
大切侧出护栏，就像个巨大的钢铁棺材，旋转着滚下河堤，扑通栽进了河水里！</p>
水面迅速淹没车顶，车厢中几道震耳欲聋的叫喊同时消音，取而代之的是咕噜噜的水泡。</p>
水底周遭完全是模糊的青绿夹杂着红丝，分不出是谁的血，根本什么都看不清。</p>
翻车时所有人都有瞬间失去意识，但严峫在全身泡进冷水的刹那间就清醒过来了，顾不上检查自己重重砸上车窗的额角，咬牙忍痛解开安全带，伸手发狂地摸索身侧。幸亏这车是他掏钱买了“捐献”给刑侦支队的，平时都是他自己开，对车内细节比较熟悉，咔哒一下顺利解开了李雨欣的安全带。</p>
江停呢？</p>
跟他隔着一个座位的江停呢？</p>
严峫探身乱摸，手指触到了什么，刹那间他意识到那是江停一动不动的身体！</p>
呼噜噜噜——</p>
气泡伴随着冲力从身后袭来，险些把严峫推向汽车深处。但紧接着他被人从身后抓住了，是马翔和小张。</p>
汽车前挡大量入水时，因为水压极强的缘故，玻璃和车门都是绝无任何可能打开的。直到车厢内灌满水时，内外压强逐渐缩小，马翔和张冠耀才抓住了那短短几秒的逃生机会，强顶着水压打开车门冲了出去，立刻来后座救人。</p>
“唔……”严峫双手拼命往前挣，随即就被他俩一起用力硬拖出了车厢，马翔从身后把他紧紧勒住。张冠耀水性更好点，趁着这个空隙一个猛子扎进车门，从逐渐下沉的大切里又拖出来个人，争分夺秒地双双往上浮。</p>
严峫脑子里轰的一声，张口却发不出声，只冒出一连串气泡。</p>
——他知道小张救出来的是李雨欣，江停还在后座上。</p>
他被安全带卡在越来越往下坠去的汽车里！</p>
理论上人在水下可以憋气最多两分钟，然而剧烈挣扎会急速消耗血氧。这个时候每个人肺里的那口气都已经到达极限，再不浮出水面的话，可能就真的浮不出去了。</p>
但那一刻，严峫脑子完全空白，根本什么都没有想，所有动作都是生死擦肩而过那瞬间的本能——</p>
“！！”</p>
马翔只觉自己勒住严峫的手臂被硬生生扳开了，紧接着严峫俯冲出去，头发和衣摆都逆着水流向后扬起，堪称疯狂地扎进了黑洞洞的河流深处！</p>
马翔失声发出了没人听见的嘶吼：“严哥！！”</p>
大切就像失去了重力的棺椁，在漆黑冰冷的河水中缓缓飘荡旋转。严峫裹挟水流扎进后车厢里，这个在陆地上如此简单的动作却变得异常复杂漫长，终于他挣扎着摸索到了什么，那是后座上已经完全不再动弹的身躯。</p>
严峫的心脏血管几乎爆裂，所有意识都集中成了一句话：别死，求求你别死。</p>
咔地一声，严峫把安全扣打开，手忙脚乱解开缠绕起来足以致命的安全带，抓住了江停的手。这时他根本无法分辨怀里还是个活人，或者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他只能用最后的那点力气拼命蹬脚，上浮，抢在车身彻底陷进淤泥之前，哗然冲出了车门！</p>
哗啦啦——</p>
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终于在肺部炸裂的前一瞬，严峫从身后托着江停腋下，猛地冲出了水面！</p>
“严哥！”</p>
“严副！”</p>
“咳咳咳咳咳咳！！……”严峫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呛咳，鼻血汹涌而出，糊得满脸都是。他来不及把气喘匀，发疯地抱住江停用力拍打他的脸，几秒钟后只见江停猛地一呛，哇地吐出了大口水来！</p>
刹那间严峫几乎虚脱了，好险没沉下去。</p>
马翔和小张托着气息奄奄的李雨欣，见状也松了口气。马翔精疲力尽地冲严峫比了个大拇指，示意他们一块往岸边上游。</p>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p>
砰！</p>
空气凝固住了，刚险死还生的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p>
砰！砰！</p>
枪响震碎空气，严峫等人同时抬头。只见那辆撞翻了他们的货车竟然停在河堤下，从车上跑出来几个人，为首两个掏出枪就开始向他们射击！</p>
砰！砰！砰！</p>
这帮人竟然是打着不死不休的主意有备而来的！</p>
“下水！” 严峫爆发出嘶吼，紧接着勒住江停扎进了水里！</p>
马翔同时入水，偏偏张冠耀扶着李雨欣，动作慢了半拍，只感觉少女的身体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向后猛然一推，紧接着血色就顺着河水弥漫开来。</p>
她中弹了。</p>
马翔从水底俯冲过来，把惊呆了的张冠耀狠命拉下水——但还是太迟了。电光石火间子弹旋转而至，张冠耀身上一凉又一热，栽进河里的同时带出了大股滚烫的鲜血。</p>
浑浊的河面下，马翔眼睁睁望着队友全身裹在血雾里，霎时瞳孔紧缩如针。</p>
同一时刻。</p>
暗流湍急汹涌，严峫一手竭力泅游，一手勒在江停胸前，几乎无法睁开眼睛看清周遭的情况，突然感觉怀里江停剧烈挣扎起来。</p>
怎么回事？</p>
严峫勉强看去，登时血都凉了——只见江停憋气到了极致，张口就吐出了一长串气泡。</p>
那是肺里的空气被挤压至底，水反灌进去了！</p>
严峫扳起江停的脸，抓着后脑勺头发迫使他仰头，嘴对嘴渡了口气过去。如果这是接吻的话应该会非常旖旎，但在水下江停的嘴唇冰凉柔软，无力地半张着，几乎没有任何活着的温度，在唇舌接触的刹那间严峫整个脊背寒毛都立了起来。</p>
不行了，他只有这一个念头，江停熬不过去了。</p>
必须快，必须尽快！</p>
仿佛冥冥之中上天保佑，暗流骤然加急，裹挟着两人轰然撞上岩石又转了个急角。严峫整个身体护着江停，承受了巨大部分冲力，霎时喉咙里喷出满口腥甜，随即耳膜被重锤闷然一砸。</p>
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