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下，恍惚记起这两日昏沉沉的，也有这么一次，他靠近她、给她喂药，她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喝下去的药不仅都吐了上来，简直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她咽了口唾沫。</p>
麒麟儿站在床边，愁眉苦脸地看着她。</p>
她对他笑一笑，问道：“在学堂里还好吗？”</p>
“可好了！”麒麟儿眼一亮。静漪问他怎么个好法儿，麒麟儿叽叽咕咕地和她说起来这些天在学堂的经验。静漪听着，微笑。送麒麟儿进学堂的决定做的很是正确。这孩子开朗了太多……她专心致志地听着他说话，就让他更有兴致说起那些在学堂里的趣事。</p>
陶骧看着静漪和麒麟儿，时不时地，静漪低低地赞叹一声，麒麟儿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发着光……他轻轻地咳了一声，麒麟儿住了口。</p>
“父亲在等着你呢，麟儿。”他说。</p>
麒麟儿这才想起他父亲来，忙和静漪摇着手，说明日放学再来探望小婶婶。鞠了个躬，跟着便跑出去了，一路听着他叫福顺福顺、快些快些……他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响动，还有屋外轻轻吹起的风。</p>
静漪和陶骧都出了神。</p>
“静漪，”陶骧轻声开口，“父亲过两日会来。”</p>
静漪低了头，问道：“如果他不能给你满意的答复，你会怎么样？”</p>
陶骧说：“我听张妈说了。”</p>
静漪转眼看他，说：“说什么，在程家我顶撞父亲的事么？”</p>
陶骧不语。</p>
“那不是为了你。他们毁了我的生活一次，还在毁第二次。我总不想一生都被毁掉。”静漪说着。又一阵反胃，她转过脸去，忍到这阵子过去才能开口。“你不用领情。父亲肯妥协，是你让了不得不这么做的。我得恭喜你这次大获全胜。不过我相信了如果想和你鱼死网破，不会完全没办法对付你，但是了还是退让了。我不清楚究竟为了什么，但愿你清楚。”</p>
陶骧说：“费玉明已经被遣送回南京。怎么处置，自有人看着办。戴孟元和同党前日被起诉，判决下来，会在本地服刑。任秀芳和赵仕民的事情已经查清，都已释放。”</p>
静漪听着，心怦怦跳。</p>
“我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出世。”陶骧说。</p>
静漪看着他。</p>
“你好好养着身子。”陶骧说完了，起身离去。</p>
静漪眼看着他铮亮的靴子在夕阳折**来的光影中快速移动着，明暗交替间，他已经出了房门……她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了很久，忽然间移开，在身体内集聚的气冲的她心脏几乎承受不住。</p>
她脸色发白。</p>
秋薇忙给她拍抚着胸口，着急地说：“小姐，千万保重身子……小姐伤风还没好……千万别激动……”</p>
“从明儿开始我不吃药。”静漪说。</p>
秋薇愣着。</p>
“少奶奶，这可不成。”张妈在一旁这才说。</p>
“吃药多了，对孩子不好。”静漪说着，看了张妈，“我懂的，张妈。你们都放心。我的身体我知道……没怪你们。”</p>
张妈涨红了脸，点头。</p>
“小姐……”秋薇听着她轻缓地说着话，累是累极，可温柔也温柔至极。她心酸难耐，眼顿时潮湿了。“小姐这么护着这个孩子，何苦来还跟姑爷说那些。多么地伤感情。”</p>
静漪躺下来，仍靠着秋薇。</p>
小腹热乎乎的，她手覆在上头。鼓鼓的，那里鼓鼓的。有一阵子了，她仍觉得不像是真的。虽然不知道是男是女，可它该是很健康的孩子，才不过两个月，跟着她吃了这么多苦，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她的肚子里……她可不能伤了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