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攒了这么多年的话，蓄满了的水库似的，一旦开闸泄洪，消解起来也需要些时候的。</p>
无瑕见静漪双眼湿濡，抽了手帕给静漪。</p>
静漪接了，翻过来手中的相片来。一看，顿时人都僵了，拿着相片的手不住地颤着。相片里，穿着深色西装的陶骧，坐在病床边，灿儿在玩他的手指……父子俩都是侧脸入相，却看得出来灿儿是在笑，而他，虽然没有笑，那目光中的温和和面容中的慈祥，简直要从相片里溢出来。她把相片擦了下。相片好像都是热的。她没办法再看下去了。</p>
她将相片放在铁盒子中收好，匆促告辞，离开了孔家。</p>
她随口告诉司机要去的地方。</p>
司机将她送到地点，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吉斯菲尔路六号……</p>
“程先生？”司机见她发了怔，提醒她。</p>
静漪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个地址来。也许这几天盘桓心头的都是这里。她的女儿……遂心在这里。她的魂魄就在这里了。</p>
大门在这时开启，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出来。</p>
车窗拉着白色的纱，静漪仍然转开脸。</p>
她不知道车内是谁，只是不想被认出来。</p>
“我们回去吧。”她说。</p>
“程先生。”司机却没立即发动车子。他指了指前方。</p>
静漪看到陶家的门房将大门敞开了，一个很精干的小伙子正对着司机摆手让他把车开进去。</p>
司机问道：“程先生，我们进去吗？”</p>
静漪心一横，说：“开进去吧。”</p>
陶家戒备森严，不会随便就放人进去的。果然她见小伙子过来问司机道：“是程先生的车子吧？程先生在车上吗？”</p>
司机忙回答说是，车上坐的是程先生。</p>
静漪摇下车窗问道：“陶司令在家吗？”</p>
她认得这是陶骧的近侍路四海。</p>
路四海过来，看到是她，点点头，说：“司令有客。麻烦程先生到里面稍等。”</p>
他示意司机开车。</p>
静漪对他点点头，司机将车子开进大门，才说：“好像知道咱们要来似的。”</p>
司机讲沪语，静漪有些听不清。但她也看出来，路四海对她的来访丝毫不觉得意外。仿佛他一早在那里等着，就是随时要放她的车子进来似的。</p>
她手边放着那个铁盒子，此时手触到，摸了摸冰凉的盒盖。</p>
车子平稳地在林荫道上行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