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轻声说：“但愿从此以后你少吃些苦头。”</p>
“他险些丧命，还不知悔改，那就猪狗不如。我是不会再跟他有瓜葛了……对了，程先生，早上有位先生来拜访。管家说您不见客，他留下名片子就走了。就是这个。”李婶将一张名片交给静漪。</p>
静漪接过来，看着上面印的字。</p>
律师丁家成。</p>
她并不认得这个人。</p>
她还昏沉着，急需休息，便收了名片，回了房间。</p>
她倒在床上时，依稀又闻到陶骧身上那淡淡的药水味……她猛的坐了起来。</p>
“程院长？”梅艳春第三次叫静漪。</p>
静漪抬头看她。</p>
梅艳春把她面前的文件又推了推，说：“签错地方了。”</p>
静漪低头，可不是，她把名字签在了本应由乙方签的位置。</p>
小梅想笑又忍住，只好重新拿了一份来给她签署。一边销毁着原来的文件，一边看着静漪问：“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几天也没休息好，要不要下面的手术延期？我看您这些日子手术排的有些满。要不是非您做不可的手术，还是推一推吧。”</p>
静漪签了名，拿了印鉴来，说：“好。”</p>
她的确有些心神不安，这样进手术室也很不负责。</p>
小梅拿了文件，说：“下午没有工作日程，院长，您可以休息一下的。”</p>
静漪点点头。</p>
小梅出去了，她过了一会儿，还是拿起大衣离开了办公室。</p>
她让车子沿江跑跑，却看着阴雨天下的浑浊黄浦江、街头乱象、面目凄惶的人……心里更加烦乱。她吩咐司机去安娜的家。</p>
下午茶时间，安娜正在煮咖啡。</p>
静漪的突然到来仿佛并不出乎安娜的意料。</p>
她给静漪也煮了一杯咖啡，说：“来喝杯咖啡……多亏有遂心这个学生，陶司令不忘给我带最好的咖啡豆。你知道在战时，这是多紧俏的商品。”</p>
战时两个字极刺耳。</p>
静漪端着咖啡杯。</p>
“你拿不定主意？”安娜问静漪。</p>
静漪摇头。</p>
“我不是指你对遂心。”安娜绿色的眸子里，有猫一样狡猾的目光。“听说遂心的名字，在中文里有十分贪心的含义。事事遂心，谁能做到呢？从前我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是俄罗斯血统最纯正的贵族，说被驱逐、便被驱逐。没有了家园，没有了财宝，最亲近的人相继死去……活着的还不是要继续活下去？所以我说，遂心，这个名字好。世事虽无常，人总要抱有希望……咖啡很香，可我每天只喝一杯。到我这个年纪，一杯咖啡的快活也是奢侈。能让我快活的事越来越少，让我快活的人越来越少，我得懂得珍惜。”</p>
安娜嗅着咖啡的香气，微笑。</p>
一杯咖啡的快活……静漪啜了口咖啡。</p>
门铃响。</p>
安娜说：“风雨无阻的小遂心。”</p>
静漪手颤。</p>
咖啡在杯中掀起风浪。</p>
她忙放下，拿了擦手巾，按在手背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