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看了她，说：“遂心勤奋。她父亲说遂心像你。这一点就不像。当年你随我学琴，该有多懒？遂心绝不偷懒。因为身体不舒服耽误一堂课，要补上。我告诉她，今日天气不好，可以不必来，她都不肯。”</p>
静漪低了头，说：“她比我可强多了。”</p>
“是啊，强多了。许多在她这个年纪驾驭不了的曲子，她都轻松掌握。”安娜微笑。</p>
静漪听到楼梯轻响，但是显然脚步声不止是两个人。</p>
她起初以为是遂心的看妈跟她上来了，不想出现在的竟然是陶骧。</p>
遂心紧握着她父亲的手进来的，看到她，遂心没有吭声。静漪却站了起来。</p>
陶骧不同以往地穿着军装来的，静漪心一沉。意识到他这是要出发了。否则他是不会穿着军装外出的，尤其还是来送女儿学琴……她未免要仔细看他一眼。</p>
陶骧从容地拍拍遂心。</p>
遂心站在陶骧身前，给安娜鞠躬，又看看静漪，还是没出声。</p>
陶骧牵了牵遂心的小手，示意她给静漪行礼。遂心却仰起脸来看着父亲，小嘴似乎抿的更紧了，但还是乖乖地给静漪也鞠了个躬。</p>
静漪心里抽痛，脸上热的发烫。她真想从这屋子里冲出去……她听着陶骧在跟安娜道歉，说很抱歉来晚了些。</p>
安娜招手，照例让遂心先坐下，吃了点儿小点心。</p>
静漪和陶骧陪着她们，听安娜问遂心的功课。</p>
静漪看遂心样子已无异样，这才完全放了心。同安娜说着话，遂心反应机敏而有礼……她这么发痴一般地看着遂心，遂心却只看安娜。安娜等遂心把一杯茶喝光，带她去琴房。陶骧便说要走。遂心也不看他，只是摆了摆手说爸爸再见。安娜悄悄跟静漪交代了一声：“待会儿替我送送陶司令。”</p>
静漪就看到遂心坐上琴凳时，小脸儿垮了一下。</p>
她转头看陶骧。</p>
陶骧眼神中有转瞬已逝的一点点不忍。见静漪看过来，他戴上军帽，整理了下，说：“我该走了。”</p>
静漪站了片刻，才走下去送他。</p>
白天又拉闸限电了，静漪按了电掣，楼梯间里的灯还是没亮起来。</p>
楼梯狭窄又陡峭，她隔了两个台阶跟在他身后，仿佛下巴颏儿一伸，便能碰到他的帽檐儿。她屏住呼吸，一步也不敢快起来……他们终于走下楼梯。门厅那一点亮光里，陶骧回头看她，说：“就送到这里吧。”</p>
静漪点头。</p>
“我已经跟遂心说好了。”陶骧慢慢地说，“她每个周末到你那里去。以后你想见她，提前跟母亲说。母亲也已经答应了我。”</p>
“谢谢你。”静漪说。</p>
陶骧看了她一会儿，点头。</p>
静漪以为他还会说什么，他却没有说。</p>
连句保重都没有……他一定以为她不知道他此去是多么凶险。</p>
静漪在门边站了好久。她没有出去看着他离开。只是一回身，她抬头，看到黑暗的楼梯顶端，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那里。</p>
她往上走，那小身影没有动。</p>
知道她走的离她只有几步台阶，平视着她的眼睛，才看到遂心的大眼睛里全是眼泪。</p>
“遂心。”她叫着遂心。</p>
“爸爸说他很快回来的……”遂心说。</p>
静漪点头，说：“他从来说到做到的。我们就等他回来。”</p>
遂心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静漪心疼到发慌，想抱住她，也想给她擦去眼泪，却也不敢轻易地就伸手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