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物是要寄回长川的老家的。</p>
他想想不管怎样,还是该留点东西给庆珊的。别到了人不在了,什么念想都没有了……他们毕竟订过婚。哪怕是泛泛之交,有点念想,也证明这个人到底存在过。</p>
长川牺牲后,他一个人住在他们的宿舍里。有一个礼拜,他没出过基地。天气渐冷,转眼冬至。春霖要他到家里去吃饭,照老家的规矩这天要吃饺子。春霖家里老太太在,开口邀请他就答应了。七婶打电话来也要他回家过节,他就说已经答应了朋友。七婶听说是这情形,就让他改天回家。当天七婶让人送了些东西来,还给他准备了去春霖家做客的礼物。</p>
他想过阵子还是得进城去,他挺想吃家里的饭的。</p>
很久不见,遂心该长高了,小妹妹称心应该又多长了两颗牙了吧……</p>
吃过饭他没多逗留就告辞。春霖送他出来,等他骑上摩托车还问他,薛小姐是不是一直没有露面。</p>
他说是啊。</p>
留着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交到她手上。或许她是不会来了。</p>
他让春霖快点回去,自己骑着摩托车出来。</p>
那条路是路过夜校的,他加速通过了,没有转头看一眼。</p>
风吹在脸上,又冷又疼。</p>
回到基地,他脸都已经僵了。像是带了个面具,说摘下来,就能摘下来,一摔就碎。</p>
进大门时卫兵说有访客在等他,他还愣了一下。最近因为没有出去玩,应该也不会有人来这里等他。他心里一动,想到了薛庆珊。就是没想到,等他的不是庆珊,是石海伦。</p>
海伦不是自己来的,陪着她的还有个跟她长的很相像的姑娘。那姑娘见了他,大眼睛眨呀眨的,非常灵动活泼,和海伦沉静温柔的气质截然不同。但是他没心思打量那姑娘,对海伦点点头。</p>
他没说话一是因为也确实不知该说什么合适,二是因为他的脸真的被冻僵了。于是他就顶着一张扑克脸半晌,看着面前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孔。</p>
海伦比他大方,开门见山地说明白,是替庆珊来的。庆珊卧床不起,实在不能来,况且薛家的父母也是不许她来的。她悄悄拜托了海伦,想问问,长川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他。如果方便的话,可以交给她带给庆珊。</p>
他点点头。</p>
在大门口跟卫兵交割清楚,带海伦她们两个往里走。</p>
他们的宿舍距离大门很近,走几步路便到的。路上他走在前头,只能听到身后两位姑娘轻细的脚步声。他不知为何就是能分辨出哪个脚步声是海伦的。她的脚步更轻缓些呢……他的宿舍很整洁,长川那张床上,维持着他离去前的样子,仍旧是一团糟。还好宿舍里有沙发,请她们坐了,他出去隔壁宿舍要了热水。</p>
有同僚经过他的宿舍门,特意进来打个招呼。</p>
他近来脾气大为不好,没心情同他们开玩笑,跟海伦说了声抱歉,顺手关了门。</p>
他找出保存的自来水笔,和一本长川最后用过的笔记本,一齐交给海伦,说:“我想薛小姐或者会来,就留下这些了。请转告薛小姐,请她节哀。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记得开口。长川不在了,兄弟还在。”</p>
海伦点点头,小心地把东西收好。</p>
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坐在那里,给她们倒茶。他看看海伦身旁坐的那个姑娘,这时候才觉得她年纪应该不大,心想幸好有小婶刚给送的朱古力。他拿了一盒给她。</p>
“我叫安娜。石安娜。”安娜拿了颗朱古力,谢谢他。</p>
他微笑点头。</p>
海伦和安娜,不知道有兄弟的话,会不会叫吉米和约翰。</p>
“你在腹诽我们的名字吧?”安娜问。</p>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p>
不过他没有承认,也没否认。</p>
安娜又拿了一块朱古力,看看海伦,不做声了。</p>
海伦说该走了,他站了起来。反而是海伦还没有及时起身,被他迅速的反应弄的愣在那里,安娜就笑了,说我去洗洗手,卫生间是不是就在走廊上?</p>
他说是,就要带她去,但是安娜说我自己去就可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