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到了她的卧房,他和她一起端详着那个小儿的睡态时,她忽然注意到他的一侧脸庞有道细微的血痕,伸手轻轻**了下,低声问道:“怎么回事?”</p>
霍世钧,这个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此刻却在她的怜惜目光和柔声询问之下,略带忸怩地笑了起来。</p>
“这个……”他摸了下自己的脸,看着她说,“我是怕一脸胡须吓到了孩子们,所以自己拿刀刮了下,不小心割到……”</p>
善水轻笑,低声道:“明早等孩子们醒来,怕是要失望了呢。我跟他们说,爹爹回来的时候,要是长了一脸的胡子,叫他们别嫌弃,那是爹爹特意留起来的,好让他们扯着玩呢,你不知道,咱们小儿子可天天盼着扯你胡子呢……”</p>
霍世钧低声呵呵笑了起来,回头再看一眼小儿子,凝视善水片刻,伸臂将自己的妻搂入了怀中。</p>
剪烛情,裁雪意。拆鬓解青丝,婉转垂双肩。缱绻情浓,不觉已是夜半,窗外风雪也渐停歇。</p>
绮罗帐中,善水如猫般闭目伏蜷在他胸膛之上,心口贴着心口,一下下默默数着也不知是自己,还是发自他胸腔之中的如擂鼓般的心跳。擂鼓终于渐歇,她丝毫不觉疲乏,困意更是半分也无,悄悄将搂在他腰间的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生怕一松开,便又只能再次目送他的背影离去。</p>
怨不得她这样。十年里,他留给她的最深记忆就是倚门送君去,一次,一次,再一次。</p>
“少衡,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和孩子们……”</p>
仿佛是梦呓,又仿佛是心语,她几乎没怎么想,便就这样信口慢慢说了出来。她感觉到他的手像她一样,把她的腰肢箍得更紧了,却没说话。</p>
“柔儿,我想去看看洛京……我就快忘记它的模样了。”</p>
他开口的时候,这样说道。</p>
霍世钧结紧善水身上毛氅的领扣,帮她戴正了帽,低声问道:“冷吗?”</p>
“不冷。”</p>
他微微一笑,将她抱上了马,自己坐在了她身后。在门房惊诧而恭敬的目光注视之下,策马而去。</p>
万籁无声,天地寂阒,在这个已经陷入了沉沉梦乡的雪国里,单调却悦耳的马蹄踏雪声中,马匹驮着背上的双人,穿过一条条纵横相交的陌巷与阔道,在身后刺白的积雪地上,留下一列不疾不徐的蹄迹。</p>
他策着马,走遍了所有能想得到的地方。仿佛他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又仿佛,他将要永远告别这座城。他的一只臂膀始终紧紧箍住她的腰身。</p>
身下的马,停在了已然只剩下断墙残垣的永定王府前。只不过此刻,那扇大门里的所有焦土都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干净宁静得仿佛它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p>
“刚前几天,我带着孩子们去**陵前探望她了……进去看看吗?”</p>
她见他凝望着那扇紧闭的门,道。</p>
他松开了她的腰身,下了马,慢慢跪在了雪地里,朝着青莲堂的方向叩首伏地。起身后,上马而去。</p>
“走吧,去城头看看。”</p>
他低声道。</p>
正这时候,过来了一列夜巡的士兵。士兵们发现了异常,立刻执了枪戟围上来。等看清马上的竟是他夫妇二人,惊诧之下,口称王爷,纷纷下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