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定九十：天道不仁（二十四）</p>
屋中一片猩红氤氲, 一只魔正要浴血而生。</p>
在段修远即将吞下重瞳、心魔完全入体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一声极轻微的“咚”音。</p>
单子魏正好看见那颗妄人传承珠子像是被牵引似地从桌面滚落，在地上摔出一片黑色雾气。黑雾眨眼间聚成一条阴阳鱼的形状，甩尾游至段修远身边。它张嘴咬住心魔最后一点影子, 将其一点一丝地**出来。</p>
心魔如寄生的血菌般挣扎着被拔出，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如同挑开已经快要凝结的血痂, 再将腐肉从骨头上剜去。段修远的动作顿住了，单子魏看不到他的模样，却能感觉到那人彻心彻骨的颤抖。</p>
“唔……！”</p>
当最后一缕心魔被雾鱼吞噬时，白衣剑修猛地咳出一大口血, 他蹒跚地后退了几步, 跌坐在椅子上，失却了全身的力气。</p>
破碎的眼珠从指尖支离地落下，段修远的神思终于清明, 他沉重地扫视着房中的血色, 冰冷的神情染上一丝悲哀。</p>
那丝悲意仿若一根针扎了单子魏一下，他看到段修远最后望着他的方向，似乎想说什么, 却在话出口前垂下眼睛昏了过去。</p>
单子魏如一颗泄了气的皮球萎靡在地，他的大脑刻意放空, 暂时不想去分辨自己到底是开心还是失望、庆幸还是遗憾。</p>
叩叩。</p>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单子魏刚松缓片刻的神经再次紧绷, 他扫视着满屋子的鲜血和齐一的尸体, 心脏为接下来即将展开的事态而急速收缩。</p>
“修远……前辈，你在吗？”门外的是段玲玲，她大约是想直接呼唤段修远的名讳，却因身份地位的差距不得不加上了尊称，“日月盟送来了上好的珍品，我拿来给你瞧瞧。”</p>
房内一片寂静，毫无回应。段玲玲似是习以为常，她不愿就此退去，咬牙推开了门。</p>
“我进来啦……”</p>
门吱呀一声洞开，暴露出一片惨烈。段玲玲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手中的瓶子落了地，滚出了一身的血。</p>
——被看到了。</p>
单子魏脑中冒出这样一句话，让他产生这个想法的不仅是段玲玲，还有门外的另一个天道——旗袍少女不知何时从庆典会场摸过来了，她站在门的另一边，显然在外头用天眼旁观了好一会儿。</p>
见单子魏发现了她，旗袍少女开口道：“真可惜，你的天骄差点就坠入魔道了。”</p>
“你看天下人，他便杀尽天下人。”她感叹道：“那样的话，只要把云礼往你前面一送，我就可以通关了。”</p>
单子魏的脸色红了又青，见状，旗袍少女马上又补了一句。</p>
“我不是在讽刺，他入魔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p>
“……什么意思？”</p>
旗袍少女没有直接回答单子魏的问题，转而说起之前的事：“上次在妄人居，我遇到了十来个魔修，他们身边的天道对我很不友好。幸运的是其中有个玩家是我朋友，他帮我逃离了那群魔修，然后我从他那里得知了不少事……你想知道吗？”</p>
单子魏不是傻瓜，他知道对方这样挑起他的好奇心肯定是有目的的，所以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有什么要求？”</p>
“我叫小雨落音，想和你合作。”小雨落音挽了挽秀发，露出姣好的容颜，“我分享情报给你，你允许我对你的天骄出手——当然，你也可以对我的天骄出手。”</p>
为了表示她的诚意，又或者是为了加大她的筹码，小雨落音透露了一点信息。</p>
“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件事——我那位朋友，他交过‘学费’。”</p>
单子魏绷住了脸，才没泄露出他内心的震动。进阶棋盘是要重复挑战直至通关的，“角色扮演”玩家将挑战失败扣除的经验值称为“交学费”。小雨落音的朋友交过学费，说明那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攻略仙侠棋盘了！他所有的经验对单子魏这种初见者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p>
单子魏按捺住立即点头同意的冲动，谨慎地问：“你想对我的天骄做什么？”</p>
“我想在他和我的云礼之间绑上一条因果线，这对你来说没有坏处吧？”小雨落音眼角余光扫到了某一处，改口道：“应该说对现在的你只有好处。”</p>
在天道谈判期间，段玲玲已经进了屋，她盯着齐一的尸体和段修远手上的血迹，惊慌的表情没了，取代而之的是一种略带狂热的喜悦。</p>
“修远……”段玲玲痴痴地盯着段修远的侧脸，“我终于有法子入你的眼啦……”</p>
她祭出一条玉绫法器，粉色的丝绫如水一般在地上游走，拂去地上的血迹，裹上齐一的尸体——段玲玲竟是开始为段修远毁尸灭迹。</p>
单子魏一时间甚至无法评价段玲玲的行为，他之前就知道这妹子切开来是黑的，却没想到会做到这种地步。小雨落音在对面道：“是我的话，就绝对不会让她掩盖掉这件事。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了，段修远肯定会被大衍观找麻烦，说不定就要杀人偿命了。”</p>
“所以最好现在就给我们的天骄绑上因果线。只要因果线一绑上，云礼肯定会过来目击到现场，她的眼睛容不下一点沙子，绝对会揭发这件事。”</p>
“然后，两人结了因果成仇敌。”单子魏接着少女的话，毫无起伏地说：“一旦对上了，以段修远的实力肯定能杀死云礼，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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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落音住了口，她知道自己的打算已经完全被单子魏看穿了，便强调道：“这是双赢的做法。”</p>
“不，受益的只有你。”单子魏摇头道：“事实上，我并不需要绑因果线。”他的目光落在段修远身上，带着自身未察觉的亲切和自豪，“你不了解他。即使没有人来揭发、段玲玲掩盖了这件事，我的天骄也会主动承认这一切。”</p>
他看那人从小到大，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知道，他将要毁去的是怎样一个干净纯粹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