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阵护着她不被劫雷所伤，宋丸子脚下一踩，已经直扑向了空中，与此同时，她眼中星芒熠熠，周身奇穴也亮了起来，竟然仿佛生生引来漫天星斗大临人间。</p>
无数杀招，天道一一躲过，身后又有火链袭来，是一个黑袍白衣的赤发女子。</p>
“放肆！”</p>
随着一声低斥，天越发阴沉了。</p>
“散开！”宋丸子手中的阵法猛地推出，刚好拦住了劈向木九薰的天雷。</p>
“天道，你不是要杀我么？来呀！”</p>
天雷滚地而来，天道的脸上冷到了极点。</p>
上善说得对，当初在黄泉它都没能杀了宋丸子，现在的它更做不到，可宋丸子想要杀它，也是痴心妄想。</p>
就算加上这些人，也做不到。</p>
天人混战之地往外蔓延，所经之处皆是废墟。</p>
王海生和唐越接到消息匆匆从魔界中赶回，想要帮忙，被长生久的长老们直接提脚扔了出去。</p>
“护住新城！不要妄动！”</p>
是，新城！</p>
新城地下，一架绿色的怪样机械缓缓升起，唐休坐在上面，双手拉下，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天道所在之处。</p>
“不行。”</p>
万家点点拦住了他。</p>
“新城不能攻击天道，不能让天道有杀人的借口。”</p>
唐休急了：“那我们就看宋前辈……”</p>
“若是我师父真的殒身于此，我就将整个玄泱都变成新城，这是我师父交代的。”万家点点转头看着唐休，眼中似乎有泪，却被更多的东西给强压了下去。</p>
“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p>
两个小人儿跳上炮台，在他们身后，一堆小人儿举着东西呼啦啦跑了过来。</p>
“带尾巴的留影石可以即时让我们看见！”</p>
“好多木鸟，带着留影石！让所有人都看见！”</p>
……</p>
窸窸窣窣的木鸟在旁边环绕，仿佛无穷无尽似的，鏖战中的人们却顾不上了。</p>
无数乱光中，宋丸子擦去手臂上流出的血，手上招来大黑锅，就在她再次要杀过去的时候，她怀里突然有什么飞了出去。</p>
是《上膳书》。</p>
泛黄的书页无风自动，落雷想要劈它，却终究擦书皮而过。</p>
“合道，烹天？”</p>
人声从书中传出，宋丸子看过去，看见在书页上，一个男人正站在那。</p>
“要是我用祭天之法与天道相合，天道就会多一点慈悲善念，对人世苍生多一点眷顾。”</p>
是上善，是决定合道的上善。</p>
“那我怎么祭天呢？血、肉、灵力、道统……善、恶、本我……还有什么？”</p>
“用天道不能拒绝的将它引来……”</p>
用天道不能拒绝的，将它引来……然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p>
宋丸子的眼睛亮了，一拍储物袋，她的手中已经抓着一碗面了。</p>
“喂，来吃吧！”</p>
天道本离着宋丸子数十丈远，一声招呼之后，它已经到了宋丸子的面前，扛着天道威压之力对宋丸子来说早不算什么了，她递出的不是那碗面，而是手中念力凝成的刀。</p>
欲望，真的是好东西。</p>
有这水雾所凝之体，天道避无可避，竟然真的捱了一下。</p>
可就在他中招的同时，他还是抽取了宋丸子手中食物里的味道，那味道被它受用之后，它也完全看不出受了伤。</p>
这一招不行，或者说，用的法子不对。</p>
宋丸子后退两步避开雷击，手里的大黑锅猛地翻转。</p>
现成吃的是给他送菜，那要是别的呢？</p>
手指擦在锅沿儿上，大黑锅中的白凤涅火“腾”地烧了起来。</p>
“我该怎么烹天呢？以灵火为灶、念力为铲、星辰阵法做油、五行法术当盐……还缺什么？”</p>
飘在半空的《上膳书》之上，上善在烹天鼎前久久矗立。</p>
“别光站着，继续教学呀！”宋丸子在心里碎碎念着，任由手臂上的血流进锅里。</p>
虚影中，上善终于动了，他伸出一只手，掏向自己的胸膛。</p>
宋丸子：“……这就没必要了吧？！”</p>
虚影突然消失，《上膳书》啪地合上，落在地上装死。</p>
几乎是明着说：“那办法你自己想。”</p>
嗯，那这道“烹天”里还缺什么呢？</p>
还缺……能将天道真正做熟之物。</p>
“凡人界众心求太平，太平盛世将近，便生太平天道。”无争界天道之言，在宋丸子的脑海中响起。</p>
求太平。</p>
求太平……</p>
新城中，所有人仰起头，看向天空，木鸟们衔着的留影石忠实带回了战场上发生的一切。</p>
“那就是天道啊……”一个凡人讷讷道。</p>
“天道在跟人打架吗？那、那人是宋师呀？”有去过无争界的修士认出了宋丸子。</p>
“长生久樊首座，之前还来帮我们建城了！”</p>
“那个水影子真的是天道吗？”</p>
王海生站在人群中，大声说：</p>
“各位，今日那些修士与天道一战，只是想要个说法，为什么，为什么玄泱界的修士就要经历心魔劫难，为什么心魔劫难已经到了无人能过的地步？为什么我们要向那些口口声声说要祭天的食修跪下？为什么我们修行已经倾其所有，却只能奴颜婢膝来获长生？天生我灵根，地赐我灵骨，就是让我们跪下的吗？！”</p>
随着他的话语，那些讨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竟至整座城寂然无声。</p>
“这、这是逆天之念。”</p>
人群里，有人小声说，几乎立刻，有人反驳道：“灵石轴机研创之时失败三千六百次，焦俣九位大匠折戟，几千年积累耗尽，最后还是破旧立新才成，怎么，旧法可破，旧人可退，唯有天，竟然一问都不行么？”</p>
新城之中又安静了下来。</p>
“外面那些修士，他们只想知道，人作孽，天罚之，天作孽，谁夺之！？”</p>
人作孽，天罚之，天作孽，谁夺之。</p>
这话，这话……在与谁的心音同响？</p>
此时，距离上善现身西洲，已经过去了一日夜，玄泱各地该知道消息的也都知道了，各个拜天宗教的食修们更是直接得了天道的“谕旨”，纷纷带着手下势力赶往西洲“护天讨逆”。</p>
北洲，几大宗门与城主势力的兵马刚一汇聚，荒山地窟里，界门大开，无数侉人从中走出，堵在了西洲与北之间的天堑上。</p>
“此路，不通。”</p>
一柄雪中枭横立道中。</p>
中洲，百余宗门出动，拦下他们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男人。</p>
“我徒弟在西洲正忙，劳烦各位且等等。”</p>
漫天星海里，玉归舟震了一下袍袖。</p>
在他身后，站着来助阵的东洲六奇，不远处，还有刚刚从别界跨过了界门的郁长青正在赶来。</p>
南洲招摇山，“啪叽”一声，呦落在了地上。</p>
往各界送信真的好累，他饿了，更想丸子了。</p>
“嗯？芝仙的儿子？”巨大的鸟头凑过来，斑斓的羽毛在光下美不胜收。</p>
魔界，江万楼抓住了什么东西，在手上缠来绕去：“你生，是魔界的天道，死是魔界的死天道，不准走。”</p>
脚下还在往玄泱界入口处飞奔。</p>
“王小弟还是有本事的，我想要的好东西这就又有了。”</p>
白色的念力从新城中悠悠飘出，宋丸子在乱斗之中伺机以自己的念力为网，将那些念力一把捞了过来，然后直接扔进了锅里。</p>
“祭天用人心，烹天也用人心，嘿嘿嘿……”</p>
宋丸子早就打得浑身狼狈，手往脸上一抹，都带着血污，也不知道是谁的。</p>
“走了，兄弟！”</p>
一拍大黑锅凌空而起，宋丸子手中念力如水，注入锅中，周身五行之力运转不休，五行之力也混入了锅里。</p>
热锅之中，又有星辉流溢。</p>
好像已经够了……</p>
看一眼天道，宋丸子的手指在大黑锅里轻敲了一下。</p>
“喂，饭好了，来吃吧。”</p>
万籁俱寂。</p>
天道降临。</p>
……</p>
“后来呢？后来呢？”</p>
女孩儿睁着蓝色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破书，嘴都撅了起来。</p>
破书懒懒地瘫在桌子上，只一张纸上出现了几个字：</p>
“天道被煮了，天道想跑，上善不让它跑。”</p>
“那上善道君也被宋姨姨煮了吗？”</p>
“算是吧。”</p>
“怎么叫算是呢？你这本书真不会讲故事。”</p>
女孩儿生气了，抓着书摇来晃去，几乎要把书给摇散了。</p>
宋丸子又去了黄泉，这个小魔星就留给了它这本老书，真是太欺负人了。</p>
“上善死了么？”</p>
“宋姨姨煮的天道好吃吗？”</p>
破书奋力从小女孩儿的手里挣脱，那张纸上又出现了几个字：</p>
“上善说，他后悔了，玄泱界天道被毁了大半，再无生心魔之能，以后也会被太平天道取代，他也一同沉睡了。”</p>
天道崩解时产生的力量，远非修士们所能理解的，知道很多菜谱和很多故事的破书知道，那时候，上善触碰到了“过去”。</p>
在那个“过去”他做了一件事，把一颗绿色的疗伤圣药，放在了凡人界一个姓苏人家的祠堂里。</p>
因成了果，果成了因。</p>
大概只有蟹粉狮子头的和那黄泉中难喝的孟婆汤才是永恒不变的。</p>
黄泉，宋丸子低着头正在团着狮子头，半肥半瘦的肉在她手里凝成了个粉色的大丸子，结实又好看。</p>
一旁的蟹粉颜色金黄，看着就让人想拌上米饭大吃三碗。</p>
“店家，请问这里除了蟹粉狮子头外，有酒么？”</p>
“没有。”宋丸子转身把狮子头下在锅里，“只有醋。”</p>
（全文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