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子躬身应命,退出了中军大帐。
刘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间心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说实话,以前还真就没觉察到陈道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剑法高明,为人心思缜密,冷静沉稳。
但若说他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刘阚还真没有发现。
可是这一次北疆之行,陈道子却展现出了另外一面。他很会揣摩人的心思,也能根据各种不同的情况,做出各种谋划。这和那个沉默寡言的陈道子,简直是两个人,让刘阚不免奇怪。
“军侯,军侯……”
“啊!”
刘阚猛然惊醒,看着李成和南荣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成司马,你说什么?刚才我有点走神儿了,未能听清楚。”
对于刘阚的走神儿,李成和南荣秀都能理解。
毕竟在白土岗三日光景,刘阚和匈奴人斗智斗勇,奇谋妙计层出不穷,也的的确确是耗费精神。如今心神一放松,难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李成笑道:“军侯三日未曾休息,想是有些疲乏了……这样吧,军侯不妨休息一下,待到午时,我们再商议军情,大家都先退下吧。”
任敖和屠屠也很理解,连忙起身告辞。
灌婴等人则在任敖的带领下,回去稍事休息。大家都很清楚,如今养精蓄锐,才能更好的迎接大战。
李成和南荣秀也准备告辞,却被刘阚给拦住了。
“成司马,秀军侯……义渠可有消息?”
南荣秀和李成相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按道理说,大公子早就应该抵达义渠,平侯也应该知道了富平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至今杳无音讯。不仅仅是平侯没有消息,就连大公子也没有消息……不过,想来也不会有甚大问题。说不定援军已经在途中,过一两日,就应该能到达了。军侯不要为此担心太多。”
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刘阚心里,却感觉到不安。
李成两人走后,他一个人坐在大帐中,思索着前因后果,却想不出什么头绪。
也许,真的如李成所说,援军如今正在途中吧……
倒在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也难怪,从和蒲奴交锋前的一天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天,他没有睡过好觉,真是累了。
躺在榻上,刘阚睡的很香甜。
一直到正午时分,李成和南荣秀来叫他吃饭,刘阚这才算是醒过来。虽然时间不算长,可精神却恢复了许多。晨间还有些乏木的脑筋,如今也清醒了不少。刘阚站起来,狠狠的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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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浮尤率领八千骑军,晌午时从白土岗出发,马不停蹄的杀向富平。
这一路上,丘浮尤不停的咒骂秦蛮子狡猾。从十二岁开始杀人,开始打仗,二十多年过去了,这白土岗的一战,是他生平最憋屈的一战。你想和人家动手,人家根本就没打算接招。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空气里一样,轻飘飘的无法着力。
这种很痛苦的感觉,不仅仅是丘浮尤有,匈奴大军之中,上到左贤王屠耆,下到寻常的小兵,几乎全都是这般感受。他可是亲眼看见,左贤王被秦蛮子气得吐血,那脸色白的吓人。
我绝不能再上当,绝不能再上了秦蛮子的当!
丘浮尤已经下定了决心,到了富平之后,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对富平开始攻击。是死是活,先交锋一下。成也好,败也好,总好过早先那种有力没地方使吧。对,到了就发动攻击!
匈奴人不擅攻坚,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
丘浮尤也明白,可他更清楚,如果不打一场,他会发疯,麾下的勇士们,也会崩溃。
所以,一路上他不断的催促兵马加快行动,在傍晚时分,抵达富平城外。只是,丘浮尤却愣住了!
夕阳斜照,余辉洒落大地。
那血红的光,笼罩在富平县城的上空,给人一种极为庄重的感受。
城墙上,城楼上,一个人都没有……
只见富平城门洞开,城门外,一匹毛发如赤碳一般火红的赤兔马,静静的沉立在路中央。
马上,一个雄狮般的巨汉,身披黒兕甲,手持奇形大剑,一言不发。
黑色兜鏊,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模样。身边,也没有一兵一卒,只他一人,却又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力。
透过巨汉身后,富平城内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大街上,不见一个人影。整个城镇,静悄悄的,仿佛死城一样,没有半点声息发出。
在城墙上,一面大纛在晚风中飘扬,上书‘老罴营’三个大字,在余辉之中,泛着血色光芒。
丘浮尤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认得那巨汉,两次偷营劫寨,这巨汉都有参与,更杀死了无数匈奴好汉。
这家伙,想要做甚?
“将军,怎么办?”
丘浮尤深吸一口气,催马向前,凝视了刘阚半晌,突然说:“攻击……我就不信,他一个人还能挡住我八千人?”
“可是……”
“莫和我说甚可是,这家伙在白土岗就装神弄鬼的戏耍了我们三日,如今我们不管他有什么花招,冲过去攻击,看他还能有什么花招。娘毒子的,若不攻击,那才是上了他的老当。”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丘浮尤却不免心中忐忑。
八千骑军缓缓向前逼近,但不管他们怎么逼近,那城中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刘阚也没有行动。
八百步……六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
丘浮尤只觉得心在砰砰直跳,耳边也嗡嗡直响。打了大半辈子的仗,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刘阚越是不行动,富平城中越是没有动静,丘浮尤的心里,也就越是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