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司马迁和他的小伙伴却想不到,事实的真相,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按照张文的说法——西南夷诸国,确实是哭着喊着,要内附中国。
但原因,压根就不是他们心慕王化。
只是,他们被卓氏和程郑氏操纵命运,弄的心力憔悴。
他们为了摆脱这可怕的命运,只能求内附,让其国变成汉之疆土,如此,才能保其家国。
而卓氏和程郑氏,也是因为有着西南夷诸国的廉价劳动力和得到的财富,才能有如此财力和气魄,施惠天下。
不然,他们哪来这么多钱,这么多廉价的铁器?
真以为挖坑、冶铁不要钱,不会死人?
秦始皇修万里长城死了多少人?
褒斜道工程修了这么久,谁听说过有百姓大规模的死亡的?
但秦岭之中的数千具尸骨又是怎么回事?
而这个事实,让司马迁等人毛骨悚然。
许多人晚上睡觉做梦都梦到了临邛群山之中的累累尸骨以及那一个个在矿山深处哀嚎的亡灵。
这让从小就接受‘仁义’教育的众人,有些难以接受。
而经此变故,司马迁的伙伴们也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虽然夷狄是两条腿走路的禽兽,但那也终究是人啊。
孟子都说了——君子之于禽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就算是自己养的小猫小狗死了,自己也会哭泣和哀伤。更何况是人,还是几万几十万的人!
卓氏和程郑氏的所作所为,天理难容,应该告诉天下人,揭发他们的丑恶面貌。
而另一派则觉得——夷狄什么的,与我何干?只要死的不是诸夏的手足,就不需要去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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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这卓氏和程郑氏,没有用国家一毛钱,没有动用一个士兵,就让西南夷诸国皆臣。
这是大功德!
应该表扬,应该美饰,怎么可以指责呢?
而司马迁本人则陷入了纠结和迷茫之中,他不过是一个十五岁多一些的少年郎罢了。
这一次是他生平第一次离开家,游历天下。
理智告诉他,卓氏和程郑氏的做法虽然有所欠妥,但终究得利的是诸夏。
圣人说:夷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管子、孔子,也都说夷夏之防大于天。
但三王五帝,诸子先贤,可没有一个人公开说过——夷狄可以随便折磨和虐待,更没有人做过类似的事情。
“陛下命我来此寻找答案……”司马迁在心里悠悠想着:“这答案难道就是如此残酷吗?”
“商贾是恶魔,是恶鬼,更是逐利之小人……”
“然……君子富,则好行其德,小人富,自食其力……”
“卓氏、程郑氏,不过临邛小人而已,会其机遇,而富甲海内……”
“我听说当年,卓氏、程郑氏未发迹前,对其工人、家奴,动辄打骂,任其生死……”
“而其富贵后则不然,邻里有孤寡不养,卓氏、程郑氏,迎奉至家,给其衣食而养之……”
“其工人、家奴,皆岁给衣物、酒肉之赐,颇有孟尝君之姿……”
“这就是老师对我说过的——人富而仁义附焉?”
“这就是孔子所说的——仓禀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
“也就是说……富,不是罪,穷才是罪?”
想到这里,他就叹了口气:“难怪世人皆曰:纵万乘之国,万家之候,百室之郡,尚忧贫困……这么说来,如今天下人皆愿经商,就是人之本性了……”
想了想,他觉得或许这就是答案了。
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
若只是如此,天子不该让他来看。
“天子的意思是……”司马迁托着腮帮子深思了起来:“天子是想告诉我——唯天下之人皆富,方可消弭所有祸端?”
仔细想了想,司马迁觉得应该就是如此了!
若天下人人都富裕了,自然,不会有人去偷窃去劫掠,自然也不会有战争,更不会有争端。
“仿佛杂家也是这么一个态度?”司马迁心里想着:“或许我应该再去安东看一看,看看杂家治下的安东情况……”
如今的安东,可谓是帝国的明珠。
至少在司马迁眼里是如此。
安东的鲸油、鱼干以及黄金,天下驰名,关中的官宦人家和豪强之家,几乎都有着这三物的存在。
据说在安东,只要你够勤奋,就一定可以出人头地。
因此,当地民风慷慨激昂,壮怀激烈,英雄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