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他上回站在这里,并没有多久。</p>
自杨玦走后,他三五不时便要过来一趟。虽然也没什么想说的,后悔、忏悔……都是些同他无关的事,但回忆翻涌不休,逼得他非来此处不可。</p>
合葬的兄嫂,孤身一人的他。</p>
一切都如过去。</p>
站定以后,慕容四爷抬起手臂,将手从温暖的袖中探出,轻轻扫去石碑顶上的积雪。</p>
严冬的冷,沿着指尖一路钻进骨髓。</p>
陵园里安静得只有落雪声。</p>
薛怀刃立在碑前,细细看上头的字。</p>
那上面的日期,一生一死,刻着他们短暂的一生。再过十年,他就会比母亲更年长。</p>
自从踏上洛邑的土地,他就总在想,如果那天他们平安回到了这里,现在会是什么样?</p>
可“如果”,是这世上最伤人的一把刀。</p>
他盯着墓碑,轻声道:“四叔,你没有亲手杀过人吧?”</p>
寒风蚀骨,慕容四爷艰难喘息:“不管是不是亲手,我都没有杀过。”</p>
“胡扯。”薛怀刃低低吐出两个字。</p>
慕容四爷心一颤。</p>
薛怀刃道:“四叔,我反悔了。”</p>
“反悔?”慕容四爷怔怔道,“你指什么?”</p>
薛怀刃仰头望向天空,那沉沉的灰白色,齑粉一样落下来。雪花掉在他脸上,化开,像是泪。</p>
“我先前说,只要你把慕容家给我,我便相信你的话。”</p>
“可四叔你实在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p>
冷风将他的话语,吹到慕容家三兄弟的耳中。</p>
三个人都从里头听出了凶兆。</p>
明明没有杀气,但听上去好像马上便要死人了。</p>
慕容四爷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一步:“你还想要什么?”他有的,他都可以给,但薛怀刃真的想要吗?</p>
慕容四爷平安过了三天,还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p>
手缩在袖中,仍然冷得发颤。</p>
慕容四爷少见的露出胆怯之色。</p>
二爷和三爷见了,都很惊讶。</p>
慕容四爷平日也算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但现在却看起来很怕。</p>
慕容二爷皱皱眉,捂着伤处,低声嘟哝道:“虽然不知你们二人做了什么交易,但你一个小辈,行事怎可出尔反尔?”</p>
做了一辈子的公子,老爷,父亲,兄长,他已经惯于训人。</p>
即便眼前的人,不是他能训的。</p>